终霁

Et tu, mon coeur ?

【宅中心/宅朵/微量宅白】杀太阳

一点前船旧文搬运

*《报新晴》后续

*疯宅——但宅依旧是小熊软糖所以半疯不疯

*大量东方神话插入!


‘······礼毕,芬巩将去,王束兄于绞铁之门,载而归堂。告之以昨夜怪梦,曰:“上有七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使白鸟坠。为民所害,请射之。”其兄不语。良久,忽道:“七日皆坠,至晦。”王答曰:“吾化月于天心。”’ 兄又道:“与日逐走,必渴欲得饮,而安度因河不为足也。”王答曰:“道渴而死,则弃杖,身化刚多林。”

——《图尔巩本纪》



他会先射那两只幼雏。

太阳、太阳、破碎的卵黄。这两颗还没有凝成结实的橙红,光晕中包裹的是半流动的嫩黄。但他已经可以看到薄膜中成型的三足乌,看到它们眼皮上青色的血管,看到它们柔软的鸟喙在酝酿尖啸,看到它们心脏的搏动中已经有了暴虐的力道——这节律会搅起漩涡,生发引力,把更多草木虫鱼拽进七个燃烧的黑洞。这先见确保了图尔巩的手是稳的。 他的银箭将刺穿膈膜,它们在滑入海中前会在西天留下两道浓重的蛋液。何其鲜美的腥味。

接着——啊,他想必会享受这一下——他要在弦上搭上三支箭。为它们游移不定的去向,为它们该在家但不在家又久久不回家,为它们让趋光的白鸟焦渴力竭、四顾茫然,为它们给夜行的毒虫照亮了白鸟的爪印——它们活该溺毙于最深的海沟。他得凝神屏气:这三颗都是成年的太阳,抻开的翅长能罩住大半个中洲的疆域。但他将中,他就是知道。

噗通。噗通。噗通。

此日过后,海上的雾气将数月不会消散,这浓雾足够结实,能踏作回维林诺的桥。不必担忧七团火焰会使海洋沸腾,哦不,坚冰海峡中有足够的冷意和恨意来折服这些余烬。他饥饿的、湿冷的、嗜好晴日的亲人们啊,会将七只金乌次第分食干净。埃兰葳睡得太深,他把太阳给她送下去。

到这时,半个中洲应当已经阴凉下来了吧?凉夜是好的。凉夜可供酣眠,可供梦里相见。等到夜色南迁,化成黏重的黑土,养出多产的沃田,就是动春锄的时候了······芬巩,近来有没有伊瑞皙的信?这姑娘!到了曼督斯也不知道给兄长报个平安,想必是玩心大,又忘了——书信不通,怎么他的梦也不曾造访?——但不,图尔巩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他梦里。他的梦里是漫天酷暑。他在梦中凝视、追杀、猎捕这七个太阳。那裹挟着尘沙的热风会让她的嘴唇干裂。就快了,伊瑞皙,还剩两个,他的梦很快就会再次黝黑冰凉、水草丰美,可以供她栖停饮马。

其实这最后两只并不困难。那最大的金乌鸦只剩一边的翅膀,因而它并不东西翔集,而是稳稳立在天心。它的可怖在于它的引力:比起瞄准眼瞳的羽箭,更像丰厚的红发披散在枕上——狎昵、致命、不可抗拒。让他的六个弟弟,连带着上下寰宇,在它四周旋舞、燃烧、分崩离析。只要他能将这支箭送进它的心——

“图尔巩,该疯够了吧?”

——剩下那一颗也会追着它猛扎进海底:他一直觉得,最后这颗最有可能变成月亮,所以他恨它最轻——

“图尔巩,解开我的锁链。这是至高王的命令。”

图尔巩中止了他癔语般的独白,转过身来,眼神缓缓聚焦在兄长的脸上,好像这费了他一番功夫,“兄长,你觉得我做不到吗?”这合该听起来像一个反问句,芬巩知道,可他的表情太凄哀、太茫然,让刚多林之王变回了一个不安的孩子,拉着自己的衣角追问,我可以吗?我能行吗?哥哥觉得呢?芬巩的眼神重又软下来,他望向图尔巩右手的焦痕:昨日白公主的葬礼,刚多林之王径直攀到燃烧的柴堆上替发尾已经起火的阿瑞蒂尔整理衣领,他神色平静,来回都如履平地,以至众人皆无心阻拦。

“我的左手无名指有一处冻伤,”他说,“如今对称了。”

至于芬巩在祭毕离开时被重兵拦下,锁链加身,就是后话了。

“图尔巩,七个太阳都坠落就太昏暗了,”他开口,带着哄劝的意味,“人们得燃烧自己的屋宅才能照亮亲人的面。“

未曾想图尔巩听罢仰头大笑起来,芬巩看见青色的血管在他苍白的脖颈上跳动。他瘦了太多。”哈——你希望我给你留下一颗,对吗?你想要最大的那颗,对吗?刚多林的双宝树难道不够你端详爱人的脸?“图尔巩猛地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欲掰起芬巩的下巴与他对视——你留心,你手上还有伤!芬巩皱着眉头后缩来避开那狰狞的伤口,却被图尔巩错会了意图,他后撤一步,攥紧了拳头,语调又偏向梦呓“······再不济,我跃到天心做月亮去。” 证明光热可以分家,燃烧的未必吞噬,明亮的不必炽烈。

“您或许是至高王,但我是刚多林的王。” 我就是刚多林本身。它的四面环堵会像我的两只双臂一样抱紧你,“此处只进不出的礼节,您当遵守。”

可芬巩恍若未闻,只定定地望进弟弟的眼睛,“追射太阳会在你心中种下安度因河都无法浇熄的干渴。图尔巩,不要用亲人的血来止渴。”

“不要用亲人的血······”图尔巩的喉头又涌上一阵酸苦的大笑,“你为什么不同你的太阳去说这话?”

“道渴而死,我就化成刚多林。”他的血肉会润泽这个被炙烤得焦枯泛白干裂的世界,他的血泪会把尘沙飞扬的沟壑填成油润湿黏的沃田,抽芽湿黑的花枝将从他的白骨中抽芽,血管缠成青蔓,躯干为丘陵,脚跟是峭壁,牙齿当卵石。当孩子蹦跳着踩过春雨后的泥地,他们会敏锐地察觉到脚下的土地有某种弹性——那是他心脏最后一震的余波。

“图尔巩,一切的症结在于,你不可能造一扇单向的门。”

“不,一切的症结在于,我愿为你们任何一个而死,但你们没有一个愿意为我而活。”

时辰不早了,希斯路姆的战事在日益吃紧,他没有更多的闲暇分给这场闹剧。芬巩撑地起身,略一用力挣开了了双腕的枷锁——这与他的勇武实无关系,图尔巩给兄长穿戴的几无异于纸做的镣铐——他永远在试图用一串纸链扭转人们趋光的本性,就像他明令禁止阿瑞蒂尔出城,却为她办置鞍马随从。

换言之,他永远在等待、允许、并提前宽恕爱者的背叛。

芬巩径直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地高声道,“请刚多林之王,替我打开七重门。”

过了许久身后才传来回声。“来人——替诺多至高王,打开七重门。”

门外艳阳高照,天心日悬。

与图尔巩设想的不同,这并非他最后一次见到芬巩。他将恰好赶上见证长兄的坠落:勇气、忠诚和金线缝就了芬巩的翅膀,但爱让他的灵魂如蜡一般柔软、轻盈、易燃。图尔巩瞥见东方有一抹剧毒的鲜红正要跃出地平线。



“······夺之不成,欲加害。汶无以为计,吞钻以升天。然不忍离埃雅仁迪尔而去,二者共化为星,西天至明者是也。刚多林遗老奇之,以为与先王之语甚相类也。”

——《埃雅仁迪尔列传》


评论(1)

热度(31)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